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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煦暖川南来,与苏北的严寒劈面相遇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这是刘禹锡被贬谪到朗州后写在《秋词》里的一首七言绝句,唐朝的朗州是当今何地?据说就是现在的湖南省常德市,“三湘”全境地处华南,常德又焉能游离出南方的掌心之外去;刘禹锡若非身处南方,大概也看不见“胜春朝”般的旷远秋日。依我当初看来,南方的夏天,漫长炎热,野心勃勃妄图“吞并”整个秋天,虽从未得逞过,至少也渗透了半个季节,直到都快立冬了,秋色才半遮半掩撩开一角真面目来。

南方深秋

可谓“见一叶而知岁月将暮”,出处或许就来自于北方,寻遍南方也难觅离落枝头最先染黄的那一片秋叶。

我自遥远川南来,这个异乡过客寄身苏北一年有余,在光阴的长河里,一年不过须臾的眨眼间,在此信口开河想来也不过是管中窥豹——朝夕相处的这个地方像一个摇摆不定的“两面派”,若说这里仍是小桥流水的江南,也不会招来颇多异议,要说此地已是雄浑粗犷的北方,大概也有不少同声附和。难以理喻这在地理位置上隶属南北都混淆是非的地方却偏偏“遗传”了北方气候的特征。

去年11月份,川南家乡乡村

寒暑交替在苏北地界不犹豫不波折更不“坎坷”,动作干脆利落,一蹴而就。秋天若在逢场作戏,虚晃一枪掉头就走。

长年漂泊在外,我已不清楚家乡何时转凉,又何日开始变冷。去年的11月份中旬,“立冬”已过七八天,离“小雪”也剩下七八天。川南家乡却出乎意料的风和日丽,我和妻子就在这秋意阑珊的时节离家出发前往苏北,当我俩都恭候在登机口,即将“远走高飞”之时,又接到了朋友的告诫电话,我哪敢吐出实情,只好连连附和,因为如我这种丢三落四的人,到了这个时候,想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

去年11月,赴江苏的飞机上

临行的前几日,他在电话里三番两次强调,唯恐我不以为然:苏北地方冷,十里不同天,何况四川和江苏隔着一两千里。西服、衬衫、领带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行头就免谈了,军大衣、羽绒服、厚棉鞋……只要以一己之力扛得动,且不超人头免费行李额,务必多多益善,应有尽有。

朋友们一行人轻衣薄衫先期于我们半个多月前的一天下午从浙东北上,一心惦记着终结了四五百公里的远征,赶上薄暮时分的晚餐还绰绰有余,始料未及因为人地生疏,也由于路上堵车,拖泥带水抵达苏北地面时,已经鸡叫头遍了。

他们仿佛一不小心一步不慎跌进一座不着边际的“冷宫”里去了。迎接这一伙外乡人的这座陌生小县城在下半夜下了霜,朦朦胧胧地远远看上去流光溢彩,红红绿绿的好似格外热情好客,靠近却见不到一缕炊烟。他们被寒冷吞噬,饥寒交迫,找不到一口热汤,仓促之间连一个暖和的窝也来不及垒起来。

当他们平生第一次呼吸到苏北夜深清冷的空气时,还有好几天才立冬,江南的“秋老虎”还没来得及敲响退堂鼓呢!

谓之立冬,意味着生气开始闭蓄,万物进入休养、收纳状态……

预则立,不立则废,天下万事尚有哪一件不合乎这个逻辑,慢慢演进,无中生有。“立”也要孕育出一个成熟时机来,遵循循序渐进的发展规律,何曾闻听过二十四节气里的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又能“僭越”出大自然既定的规则秩序去?

苏北湿地

必然是朋友们错过了苏北瑰丽多姿的秋色,脑子里执着地记忆着江南如盛夏般的晚秋,张冠李戴强加给苏北了,误以为这里不曾有过秋天的色彩斑斓,也不曾有过稻田金黄、枫叶嫣红、硕果累累压弯枝头……

木叶纷纷归路,残月晓风何处。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

他们来时,秋意阑珊的苏北盛时已去,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与这里美丽的秋天失之交臂。寒潮在北方风起云涌,蔓延开来,先他们一步席卷了苏北。

朋友们没来得及赶巧,和落叶飘零,衰草连天的苏北劈面相遇,赫然映现在眼里的是一个萧瑟凋谢,天寒地冻的世界。

“先驱者”们担负起披荆斩棘的责任,义不容辞要让追随者不重蹈覆辙。

苏北初冬,已让朋友们过早地在寒冷中度日了,清晰记得前日还热浪滚滚,旦夕之间,也不过相隔几百里,凛冽北风迎面扑来,这平生未见之咄咄怪事,让这些在南边待久了的人措手不及。

去年的立冬前后几天,一先一后,相差半个来月,朋友几人从炎热似夏的江南绍兴,我和妻子自和煦如春的川南泸州,殊途同归,就差没有赤膊上阵前往苏北,自投罗网一样无一“幸免”跌落到苏北初冬冷气森然的天气里去了。

前些日子,我和妻子驾车出响水县城往东驶上省道,我们驰骋在苏北晚秋的阳光下,公路两旁碧绿的女贞树、树冠黄绿参半的银杏、褪去枝叶葳蕤,依旧参天挺拔的白杨林……一草一木也惜时,互致珍重,彼此怜惜,轻轻摇曳在微风里交相辉映,仿佛在倾尽为时不多的凄美与即将归去的秋天依依惜别。

去年的同时节,严寒早已封锁了苏北大地。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比去年来得稍晚一些,不然,我们也不能趁着这意外两天的假日出游了。

响水县省道公路上

此行三十公里之外的目的地离黄海前哨开山岛不远,一个名叫“网红海滩”的地方,夫妻俩掐准了海水低潮的时间,谋划着是来擒拿那些“横行”在海滩上的虾兵蟹将。

黄海边“网红海滩”

听信了当地朋友的怂恿,后备箱晃荡着一个硕大的塑料空桶,信心百倍以为可以满载而归,谁知道狡猾的“兵”和“将”在赶海大军蜂拥而至之前,早都逃之夭夭了。

只剩下那些深陷在淤泥里,动弹不得,进退两难的花蛤蜊,掩耳盗铃一样潜伏在黑沉沉又松软的海滩浅浅表层下,密密麻麻比庄稼地里的花生还要多。

不管是徒手的还是借助小耙子小铲子的,均有收获。我们夫妻俩赶海耗时两小时,好歹也将这种软体动物盛了半桶,再添满海水,虚虚实实也算得上“满载而归”。

黄海边“网红海滩”

晚霞映红东边天际才离开,回到住所时这座苏北小城已经万家灯火了。

此后可能没有多少机会再去这片网红海滩“打卡”了。

一来苏北的暖和天气已进入屈指可数的倒计时,寒潮前锋已抵北方,我身处的这个地方将在未来几天之内,气温将陡降到冰点以下,一直到明年的阳春三月,春风又染绿半壁南方之时,苏北也难逢一日风和日丽的天气。

二来眼下正在各地兴风作浪的疫情,隔三岔五的核酸检测,急急如律令一般,由稀到稠,渐渐演变成了家常便饭,纵然是修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百毒不侵,也不能任性到四处乱窜乱钻了。

接下来的冬天,休提再轻言去领略蓝天碧海,就是岁至年关,也因为疫情蔓延,能不能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久别的川南家乡,都将是一件忧心忡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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